维他亚麻猹

浜川。
头像是帕丁画的oc:珀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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雷点成迷,天雷右耀

#如是佳人「原创」简奚

Jane River:


三月的杨柳村像下了一场大雪般,屋檐上、草丛间、路面上,全是白花花一片的轻飘飘的柳絮。空中的白色柳絮也像永远停不下来般四处飘荡,徐徐清风拂过,走哪都能被扑面而来的白花吓一跳。不过,杨柳村的人们都喜欢这些乱飞的轻絮。 


“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。今我来思,雨雪霏霏。” 


简七捧着一本从教书先生那边悄悄拿走的书,坐在河岸边一株老杨柳边,背靠着黑褐色的粗糙的树干有一搭没一搭地读着。其实简七是挺喜欢读书的,但是这身周的环境实在让他没了那心思。



河里的水澄澈得倒映着蓝天白云,天边掠过几只鸟雀,偶尔一晃神还会以为水里有鸟儿在飞。河岸的两边种着两排杨柳,整齐,青翠。又长又细又多的柳枝向着靠河水边弯去,像是侧头梳理长发的妙龄女子。略加冷意的风吹来,稍短的柳枝就在半空中轻舞,一大片一大片地交错在一起;而长一些的柳枝则在湖面上画出一圈圈涟漪。那些柳枝上不仅仅是新绿,还有零零碎碎的软白嫩黄,好看极。 


不远处一个穿着碎花绿底裙的小丫头迈着小腿儿向着简七小步跑去,细细的两只手臂张开着,像是想学小鸟飞一样,左手里还拿着一束杂色的野花。 


丫头的长发刚好及背,成天就这么散着,连根发带都不会系上。她跑在绿草中,头发飞扬起来,每一步都会使它们像丝绸一样折叠、舒展。 


“阿七!阿七!” 


急促软糯的声音刚传到简七的耳畔,简七便立马回头去看。见到是丫头来了,他便直接把手里的书往柳树根底一放,提起衣摆就向着她跑了去。 


“跑这么快,摔着了怎么办?傻丫头。” 


简七一下子就把丫头抱了起来,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然后放下。 


“才不会呢!丫头一点都不傻!” 


每次说到“傻”,丫头就会努力和人争辩,连腮帮子都会不由自主鼓出来。 


“噗嗤——好好好,一点都不傻。我们家丫头最聪明了。” 


他伸出手,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腹捏了捏丫头小小的鼻子,闪烁着零碎光星的眼中满溢宠溺。


“走,丫头我送你回家——丫头啊,哥哥考考你,你知道你家在哪儿吗?” 


“在村东!” 


“真聪明呀!走咯——”



这年,他八岁,她六岁。 



时间就像指缝间的沙砾,倏忽之间,便发现只剩寥寥无几了。


近些年,简七的爹娘总是对他的学业格外上心,一心想让他能谋个一官半职,为家里多挣些钱。教书先生也一向喜欢他这个天资聪颖的学生,抓得也就更紧。 


简七屈着胳膊,下巴撑在手上,毛笔在一块薄木板上无心地画来画去。就在刚才他还在抄默着什么“之乎者也”。掺了不少水的墨本就没什么颜色,如今留在木板上的也只有深深的水渍色了。



他看着窗外的一片绿茵,浓浓的绿色像河水一样,融在一起的颜色。脑中一片空白,没有想什么,也不知道想什么。 


“阿七,阿七。”


轻得像奶猫叫的熟悉的声音从窗外传进来。



简七起身往窗外一看,就看到丫头像只猫般窝在那里,可爱得有些想笑。心里想着,他也没发觉自己的嘴角早就没控制住扬起了弧度。


“你还笑!”丫头知道现在自己的囧样,羞恼地嗔了一眼。


看到丫头急了,他这才勉强敛去笑意,装模作样地轻咳几声。



“诺,我给你带了几块桂花糕,王婶那边刚出炉的呢,又甜又糯,来来来尝尝!”



她也顾不得跟简七拌嘴,急急忙忙地把藏在袖子里的糕点拿出来。



“哎呀,都有点凉了。”她微微蹙起那双黛眉,用手指捻了一块从窗间递进来。“来,张嘴,有点凉了,赶紧吃。”


简七愣了愣,盯着那双纤细嫩白的手看,不由得想起《硕人》中那句“手如柔夷,肤如凝脂。”



大概这句诗就是百年后用来形容丫头的吧。



“发什么呆呀!快点吃,再不吃要是我被发现了,你就再也别想这个时间段能吃到好吃的糕点了。”



“好啦,就你急。”简七回过神来,屈指往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,俯身凑过去直接张嘴吃了她手里那块桂花糕。



丫头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,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上一片彩霞。她嘴想说点什么,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,呆滞了许久,最终把手里一袋糕点往简七怀里一塞,用衣袖半捂着脸转身小跑走了。跑的路上似乎绊到了什么东西,趔趄了一下,随即便跑得更快了。



简七看着她的背影,忍俊不禁。



爹娘总让简七好好念书,说是能走一条好路,能吃的好喝的好穿的好住的好,能娶漂亮的姑娘。可简七一直觉得,如果能和丫头每天在一起生活,然后养点猫狗鹅鸭鸡,天天看着日出日落,花开花谢的生活就很好。



也许情感就是这样,像被风吹入石头缝间的种子一样,悄然便生了根,长了芽。



可这也不过是他的幻想罢了,现实永远背道而驰。



他十七岁那年,家里人和教书先生商量了三天两夜,决定耗费不少钱财送他去京城求学。



离开杨柳村那天,他记得每个平日里跟他亲近的人都有或哭,或舍不得,或喜悦,他们跑过来抱着简七,或是扯扯简七的衣角。唯独丫头站得远远的,离简七远远的,死死咬着下唇,一双水灵灵的杏眸憋得通红,却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。


“等我,好吗?”



他扯了扯嘴向她无声地说了四个字,也不确定她有没有看懂,说完便被大人拉上了木车。


这一走,便是十三年。



十三年的简七,已经是而立之年了,而丫头她也已经不小了。



寻常人家的女子,这时候已经是两三个孩子的娘了。当年对她说的那四个字,不知道她看懂了没,但即便是看懂了,怕也是没法履行了吧。



这年简七考上了榜眼,被封了个官在京城中。消息一下来,他便写信给家里送去。半个月后,他便再次踏上了那片熟悉的土地。



杨柳村还是跟以前一样,只是多了些陌生嫩脸,少了些熟悉苍容。



来村口欢迎他的人几乎是全村的人了,熟悉的脸陌生的脸简七都一一看了过去,寻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那张他想找的人。



简七一面应付着脸上堆满喜悦的村里人,一面悄悄地脱身离开这拥挤吵杂的人群,把寒暄客气这种事全权交给了自己两鬓花白的爹娘。



他提着衣摆,快步走在那条走了十多年的青石板小路上。小路曲折蜿蜒,两边长满了杂花杂草,尽头一直通向远方,通向她的家。小时候还没觉得这路有多远,每次和丫头在这路上蹦蹦跳跳送她回家,总觉得这路太短,还不够两个人聊天谈话。可现在,简七只觉得怎么走都走不完,像是要走一生一样。


终于,他抵达了那扇木门前。


过了十三年的木门,还是那样破旧,比当年多了几道伤痕,退了几层颜色。不知什么时候贴上去的楹联,几个角已经脱落了,上面的墨迹也残褪了些。


紧张、期待地敲响了这扇木门。



屋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,是有人来开门了。明明是那么快的速度,可是他却觉得等了一炷香。



“吱呀”一声,门被打开了。



一张熟悉而陌生的容颜出现在他眼眶。



丫头瘦了,以前用手能捏起一大块软肉的脸颊现在能明显看到凸起的颧骨。面色也苍白得不像话,脆弱至极。她老了,时间和生活在她那曾白皙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了不少痕迹。明明才二十多岁,却像是到了三四十般的年纪。以前那双熠熠生光似乎能说话的眼睛,如今的光芒已经黯淡得几乎找不到。



最后,他看到她那挽起的长发——挽成了已婚妇人的样式。



简七怔了很久,刚到嘴边的话在看到她头发的时候尽数咽了回去,千言万语在腹中辗转成了简单的几个字。



“我回来了,丫……头,你……”你还好吗?你过得应该很不好吧。



“啊……那个,我最近身体不太好,所以没来得及去迎你。”她垂下眼帘,手局促不安地拢了拢耳边的碎发。



他和她就这样站着,一个在外,一个在里,隔着一道门槛的距离,却像是隔了一个鸿沟,再也越不过去。也许,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,隔着一扇窗户递糕点了罢。



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,两个人间生分而尴尬。



也许,永远都回不去了吧。



一朵白色的柳絮轻轻地飘荡到我的眼前,简七下意识抬眼望着它一路行过的轨迹,看着它一点点飘来,又欲图飘远。他抬手想把它抓在手心中,像个孩子般,却屡次让它在指缝间逃了。只见一只瘦削的手出现在他眼前,轻巧一抓便把那柳絮抓在了手中。



简七低头愕然看向丫头,却措不及防闯入她流露着悲郁却仍然含笑的眼眸。



“阿七,丫头总算,总算等到阿七了……”



她松开了轻攥的手,一阵清风拂来,柳絮再次飞向了无垠天地。



“是啊,我终于又见到你了。真好……”简七嗫嚅着双唇,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。



“来屋里坐坐吗?好久了,东西都变了,茶不是很好,你好久没来看过了,可能不习惯了……”她侧身让开了一道路,又断断续续讲了好多话,有些语无伦次,只能表达些大概意思。


神使鬼差间简七跨进了低矮的门槛,走到丫头的身边,习惯性抬手抚上她的头顶,安慰般揉了几下。


丫头霎时间顿住了,浑身僵硬得像根枯木桩,继而浑身开始颤抖,一星半点的呜咽声逐渐传入我的耳畔,然后转变成毫无顾忌的哭泣。



“你怎么才回来……”


“十三年啊……”




简七的心在听到她如同小兽般的低泣声时便绞了起来,他再也不顾什么伤风败俗一把将面前的人抱入怀里,一只手拆下丫头头上的布条,任那三千乌丝垂下,然后将手指插入她的发丝间,紧紧地把她按入怀中。



“阿七,别走了好不好……”


“好,好。”




第二天清早,简七是被屋外嘈杂的声音吵醒的。天还不过蒙蒙亮,这时候最多有些老人在洗衣做饭,不知为何如此吵闹。


简七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,本想躺会床上再睡一会儿,却被外面传来的一句话拉出睡梦中,匆匆披了件外衫套了双鞋便夺门而出。


“村东那姑娘也不知道就想不通了……”


“那河多深啊……唉。”


村东的姑娘……村东的姑娘……河……


简七一路跑着,脑子里绕来绕去只剩下这么几个字。



丫头……


不少村民都挤在了河边议论着,伸长了脖子看向河里。简七跌跌撞撞挤到人群最前端,之间河里正好冒出三个救人的村民。


“找到了找到了!快来帮忙啊!”


听到村民的大喊,简七看到他们怀里抱着的人,这才如梦初醒般冲过去帮忙把人抱回地面上。


“丫头?丫头!”简七看清怀里的人正是丫头时,疯了般喊叫着,惹得一些村民们投来诧异的眼神。


怀里的人如今脆弱地像片纸一般,那惨白的脸色看着不禁令简七心跳漏了一拍,原本就瘦削的身体在湿透的衣裳缠裹下更显得不堪一碰。


“丫头,丫头你醒醒,丫头你快醒醒啊……”


“大夫,对,大夫。丫头我带你去找大夫……”


简七慌乱地抬头看向四周,蓦然发现原本围在旁边的村民不知何时已经散去了。


“你们别走啊,快帮我带大夫过来啊!”他急切地像远处一点点离开的背景大喊。


“没用的,阿简啊,这丫头活不了了。”


“是啊,咱村的大夫哪儿会治这么严重的,得去县城才行啊。”


“放弃吧,救不了的。”



放弃吧……


“不可能……”简七疯狂地摇着自己的头,又突然顿下死死地看着怀里冰凉的人,想到什么似的,蹲下把丫头背在自己身上,然后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起来。


“丫头,阿七带你去看病,丫头再等等就能好了,别怕。”


丫头嘴里突然吐出几口河水,继而微微颤了颤头。


“阿七……放下……”


“丫头?”简七又惊又喜地回问了一句,脚下的步子仍然没变。


“放下我……”丫头用尽仅剩的力气努力挣扎了一下,简七怕她摔了这才小心翼翼把她放在一颗柳树旁靠着,又将自己的外衫裹在她身上。


她闭着双眼靠着粗壮的树干喘息了许久,然后缓缓睁开双眼,甚至还无声地笑了一下。


“阿七……我本就活不久了。”


“阿七将来的妻子,一定,一定要……漂亮,贤惠……啊。”


丫头看了我一眼便将眼眸移到河的方向,垂下的眼帘遮掩不住涌出的哀伤。


“久病缠身,嫁做人妇……现在的我,配不上你了。”


“丫头……丫头,我……”


“阿七,还好你回来了。”她转过头,如同往常般弯起了一抹温婉的笑容。“多优秀的阿七啊。”


熟悉的笑容看得让简七心中一阵发疼。


“阿七,丫头想回家。丫头很聪明,知道自己住在村东。”


简七一个好字还未发出声,她便又自顾自开了口。


“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……”丫头看着远处的柳树,轻慢地念出了一句诗句。她的声音愈来愈轻,愈来愈慢,最后的音色随风化在了天地间。


“今我来思……雨雪霏霏。”简七紧紧攥着丫头冰凉的手,把头死死埋低,强忍着喉间哽咽念出了后两句。


一切景象恰似当年景象,只是少年已被风催大,丫头也永远失去了那天真烂漫。


「归来时,已无家。」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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